許敖山——製造當代風弦琴
「對於我而言,聲音藝術就像古希臘的風弦琴一樣,創作者沒有辦法控制風何時吹過讓琴發聲,也不知道風刮得多強。但是創作者卻是造琴者,設計了這個系統,讓風吹過而製造音樂。」
訪問及撰文・胡銘堯 Dennis Wu
攝影・www.trio-photo.com
許敖山的音樂路,跟很多學生一樣。他爸爸略懂鋼琴,於是許敖山自幼跟他學習。不久之後,爸爸為許敖山找來鋼琴老師。許敖山開始接觸很多人都會彈的琴書,當然也開始應付琴試。
練琴從來都是乏味得令人卻步,但許敖山卻對彈音弄樂深感興趣。彈琴與練琴,有着很重要的分別。「我喜歡在鋼琴上實驗不同的聲音,試試這個音加上哪一個音樂好聽。」在最初的聲音實驗中,他學會最基本的音樂元素。「這段時期塑造了我以後的想法:不論你是在創作一首樂曲,還是以噪音製作一首作品,音高都是音樂和聲音藝術的最重要元素。」
許敖山的作品當中有很多電子環境音樂。他爸爸是一位電腦商人,家中常有新鮮的玩意。他從普通鋼琴學生轉變成電子環境音樂藝術家,也是由這些玩意啟發,其中好些都不是普及的電子產品。「電腦當時相對是在家中少有的,而當時我們有一台 Atari 在家。」現在提起 Atari,很多人只會想起它的電子遊戲機,不太多人知道 Atari ST 家用電腦是第一台有內置 MIDI 連接埠的電腦,因而亦有不少支援的編曲程式。再加上 Yamaha 的四音軌錄音機,他的家中有着強大的音樂硬件任由他隨意發掘。「我不眠不休地把玩這些器材,把自己的聲音實驗重複地錄起來。起初的音樂總是很混亂的,但後來我慢慢學懂怎樣用這些工具把原始的聲音組織起來。」
許敖山的其中一部作品,是在中環繁忙的雪廠街角把那裏的聲音錄下來,當中有紅綠燈的的答聲、電車起動的滑音、人們談天的雜聲和巴士呼嘯而過的鳴響。「雖然這是一個實地取材的錄音工品,但作為聲音藝術的創作者,我總希望把這些聲音組織起來。」許敖山把這些聲音錄好之後,設計了一個共十二個效果器的系統,聲音經過這些系統,會隨機出現不同的效果。「對於我而言,聲音藝術就像古希臘的風弦琴一樣,創作者沒有辦法控制風何時吹過讓琴發聲,也不知道風刮得多強。但是創作者卻是造琴者,設計了這個系統,讓風吹過而製造音樂。」同樣道理,沒有人控制紅綠燈、電車和巴士,但許敖山卻製造了那個讓這些聲音產生不同效果的系統。
同樣道理,許敖山認為演出很難只涉及單一媒體。聲音、文字、動作、影像,當這些都在觀眾面前呈現,都需要用到不同的感官來欣賞。「作為當代的藝術家,我認為我們需要仔細地留意演出中所有的每個媒體。只要細心留意的話,音樂會都有多個媒體。謝幕、燈光,一切一切都令影響着音樂會的戲劇性。」創作《家.春.秋》時,許敖山覺得這種執着於細節的思考很有幫助。這部作品將 1950 年代經典電影重新鋪排,與龔志成合作,一起思考音樂怎樣幫助影像,或影像怎樣為音樂帶來新向度。「我們基本上是把電影重新創作過來,首先是因為要克服如影片長度等限制,甚至要將原有字幕刪去。然後,我為剪輯過的電影寫了新的音樂,在電影的敘事上,加上另一層面的敘事。原電影的對白,就被新的音樂或新的字幕取代。在這裏我們可以仔細地觀察音樂與影像的互動。」
許敖山在香港國際音樂學院及香港演藝學院修讀過後,寫了不少用了電腦或電子樂器與傳統樂器合作的音樂作品。他對聲音藝術及電子與環境音樂的興趣,因着他在大專院校中專注修讀電子音樂。「當有機會時,我就希望能在傳統的音樂環境中,加入新的元素。」最近一個傳統廣東音樂的演出中,他就加上了電腦。在較早前的作品《貴妃醉酒》,他則將二胡與 Max/MSP 程式互動。「電腦是讓音樂呈現的工具,而作為藝術家,我們的責任就是運用這些工具,甚至和這些工具溝通。抄和貼都只是指令,背後怎樣運用這些指令,當中的決定過程,就會成為你的音樂語言。」
雖然許敖山以作曲出身,但他卻橫跨舞蹈、劇場、電影等多個界別。而在每一個創作中,他都嘗試去解答何謂音樂,或更廣義地解答何謂藝術。「我會嘗試思考在這創作中,我面對和嘗試解答什麼問題。或許是我想理解聲音與噪音的分別;或許是音樂與聲音的分別;或許是聲音與劇場的關係。所以,要形容自己的話,我會說我是實驗藝術家。」他的作品更挑戰傳統與現代。「這作品與歷史有什麼關係?對現代人又有何意義?這些問題,不論是我在寫中國合奏小組作品,或是電子音樂作品,我都以我的作品嘗試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