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己的熱情 打造音樂:李雲迪專訪

不經不覺,李雲迪由成名的蕭邦國際鋼琴大賽,到今日已有着 12 年的時間。勝出後簽約大禾花,2010 年轉投 EMI,卻在今年突然回歸大禾花,並推出一張新貝多芬。

我先問他怎樣總結這十多年的藝術路向。

「我知道更多音樂的感覺,如何親近音樂,更好的投入在練習和演出當中。」李雲迪在排練後的訪問中如此說。「我覺得音樂是很愉快的事情;演奏更惀快,表達則更自然,我亦很享受這演奏的過程。」把自己的真誠押到演奏上,並在這些年間對時代的感受,灌注到音樂裏面。

似乎,「自然」與「享受」,是李雲迪此時此刻的關鍵。

一切從熱愛開始

李雲迪在大禾花的年代,自然由蕭邦開始。錄過四首諧謔曲(也是他首次香港獨奏會的曲目),還有第一鋼協,但中間也夾雜着李斯特的 B 小調奏鳴曲,還有最後的浦羅歌菲夫第二鋼琴協奏曲。我向他表達對浦二的讚賞;事實上,他的浦二,灌注了由衷的激情,但又細緻地勾劃樂曲的輪廓,觸覺異常地新鮮。

「當時我的確很熱愛作品。」李雲迪如此說。他還不休止地繼續下去:「沒有太特別想為什麼,只是很有熱情,很想走進作品的情感裏,就是當時的感覺。」那為什麼不走更深入一點?他說,那是當年的情懷,現在不同。

當年,大概是 2008 年唱片推出之前。而後來,他轉投 EMI,主力灌錄蕭邦。

今次來港,為香港管弦樂團樂季揭開序幕,演的是柴可夫斯基第一鋼協。對他而言,這首作品並不代表要走進俄羅斯浪漫派的音樂裏。在他眼中,這首作品是廣泛的曲目,也是不少音樂會的選擇。

而他新的方向,既不是俄羅斯音樂,也不是蕭邦,而是貝多芬。

「貝多芬是新的 passion」

李雲迪如此說。 新唱片灌錄的,是三首最著名的奏鳴曲:《悲愴》、《月光》、《熱情》。「這些都是最有表現力的作品。」李雲迪說。「三首都是很好的開始,聽眾不單熟悉,而且有習慣性去聽這幾首作品,年代之間有很多演繹家,而且全都很捧。」他認為既有傳統,也有表現力,而且還要顧及反映自己身處的時代感,是演繹這些作品的最大挑戰,也許亦因如此吸引到他。「就如《熱情》一樣,有着莎士比亞般的悲劇印象,而且富有詩意。就是體會那掙脫束縛,超越的精神,兼顧着組織和織體方面,在我認為都是很美麗的事。」

雖然,李雲迪多番說因為希望享受自己喜愛的音樂,不論是貝多芬還是蕭邦,總之喜愛,就要全力地去投入。但像我一樣的觀察者而言,似乎不容易找出他的藝術路向。就連問他那貝多芬是不是一定進深,甚至計劃全部奏鳴曲都演呢?他並沒有正面要說要向哪一個作曲家進法。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他希望集中於獨奏,更確切說,是集中於奏鳴曲。因為那是感情與結構最完整的音樂。

「不論是哪一首奏鳴曲,蕭邦的還是李斯特的,都有很強的表現力。」李雲迪說。「個人最喜愛獨奏,沒有受任何干擾,就在這情況下,我能夠更深體現自已的狀態和個人情感。」雖然,他沒有計劃要錄完貝多芬的全部奏鳴曲,但他卻會在音樂會上演奏更多貝多芬奏鳴曲,要有更完整的表現力。但演哪一首,則會看音樂會所需了。

李雲迪在簽約 EMI 時,說會錄蕭邦的全集,但結果卻只錄了一張夜曲。後來他錄了《紅色鋼琴》,拿了些王建中、張朝等改編的民歌鋼琴曲,還拉雜了些《黃河》、《我的祖國》等,大陸版封面更毫不含蓄的紅。但是,似乎中國鋼琴音樂,還未是他專注的道路。「中國鋼琴的音樂,還在發展過程中。」他認為現在有很多新的曲子,好的音樂不少,但似乎要遇上好的樂曲,讓他投入,要看緣份。「音樂學院內有很多創作人,他們都很熱情,用心寫好樂曲。但能遇上嗎,還得看緣份。」他似乎也沒有計劃以他的名義委約新曲,還是那一句:隨緣吧。

誠懇自然號召聽眾

回望這幾年演出給他的感覺,不論是歐洲還是中國大陸,他覺得年輕的聽眾多了。「特別是九十後的,都來欣賞,而且還非常熱情。」常聽聞歐洲面對的是古典音樂聽眾年紀老化,新一輩都拒絕認識這些音樂了。李雲迪說:「歐洲也有很多小孩學鋼琴呀,在音樂廳中看下去,新面孔還蠻多的。」那是不是因為中國鋼琴家有一定號召力呢?「國際的舞台很開放的。我們前面還有這麼多前輩。只要是好的音樂家,都可以登上舞台,所以我很少這種看法。」

那是不是他個人的號召力呢?「或許都有吧。我喜愛音樂的感動,或許年輕人也愛這種感性吧。」

不錯,他愛他的音樂,也是誠懇地面對音樂,就是透過鋼琴,讓人知道他這刻所熱愛的是什麼。兩年前我在聽過他的夜曲後在本雜誌寫道「他讓自己不走 showman 的一條路,忘記自己,叩問音樂的內容」。兩年前沒聽過他說話,只聽過他的琴音;今日,他告訴了我他仍在這條路上前進,雖然前面向着的藝術領域,或未能參透,或保持神秘,我們要待年日過去而拭目以待了。

全文刊於《Hifi 音響》 2012 年 11 月號第 317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