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決賽中的自選曲
學校音樂節的合唱比賽競爭激烈，已不是近幾年的事。合唱老師和指揮扭盡六壬，為要表現出眾，在自選曲上花盡心思。當然，這可以視為要爭勝而鑽盡空子，也可以視為求突破而費煞思量。畢竟，演出本來就是要表現自己，在舞台上發亮的一件事，選曲毫無心思，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尊重舞台的行為。
只是，合唱比賽的選曲，又的確有點限制。學校音樂節至今 66 屆，合唱比賽可謂最歷史悠久。而這比賽的基本模式，大概已經有半個世紀。通常合唱組別，大都有指定曲一首，而另外一首則由合唱團自選，在一定時間的限制下，務必完成演出。當然組別間有些微分別，但是指定、自選一加一的菜單，可謂是多年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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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暫且不評論一加一的好與壞，這個評論得花的時間不少。但是，因着這一加一的選單，合唱團就得面對一個特別的環境：指定曲是賽會指定，只能盡辦法把它演好。自選曲就成了唯一可以花心思的地方。
上文 我討論了合唱總決賽的兩首樂曲，令人印象猶深，它們都是比賽中的自選曲。印象深刻，除了音樂演得效果出眾外，作品本身也一定不太熱門，對於聽眾而言，印象新鮮。這幾年我為香港電台擔任錄音監製，參加了三年合唱決賽，有一些樂曲，是我到現在也印象難忘。
2013 年決賽，瑪利曼中學的合唱團演唱了匈牙利作曲家高大宜 (Zoltán Kodály) 的《拉斯洛國皇的人》(Lengyel László)。高大宜的歌曲，總會偶然在合唱比賽中出現，特別是《山中之夜》(Hegyi Éjszakák) 最為受歡迎。高大宜一生著作合唱曲甚多，巴托就曾經形容他的作品「在旋律中有豐潤的創見，在完整的曲式，還有着一定程度的憂愁和不安。他從不在音樂中找尋歡快的慰藉，他只努力地向內的省思。」《山中之夜》有着這種神秘與不安的氛圍，清唱加上現代感極重的和聲，有着相當的難度。而受香港合唱團歡迎，還有一個原因：這首樂曲本身並無曲詞。
《拉斯洛國皇的人》的演出，是我第一次聽香港合唱團以原文演唱，而又能把原文掌握得如此具信心的一次。《拉斯洛國皇的人》的歌詞取自一首古老的匈牙利詩，匈牙利人與德國人的世交和瓜葛，在這裏隱約地以故事呈現。上年中，我曾經花了好些時間，找來了一位匈牙利人翻譯這首古詩，把這首樂曲翻成這片段中的中文。當然，我不懂匈牙利語，斷乎不能說他們唱得準。但是合唱團唱得像還是不像，憑着我沉迷了好一會的巴托和高大宜，倒也有點心法。後來我跟指揮老師查證，他們當然找過匈牙利人來給他們傳授匈牙利語。合唱團在 2012 年以此樂曲到過匈牙利 Cantemus 合唱節比賽，奪得金獎和最佳高大宜演出獎等等共三個獎項，所以 2013 年的合唱決賽，是同一隊合唱團一起長時間訓練的成果。
另一個演出，是我偏心的選擇。2012 年，剛好我離開了聖保羅男女中學的全職工作後一年，學校的混聲合唱團也在決賽中演唱了一美國作曲家大衛信 (Dan Davison) 的《Ritmo》。全曲以西班牙語寫成，樂曲中的掌聲、踏地，都是樂譜上的要求。強勁的節奏，加上恆動般的鋼琴四手聯彈，更是火辣。合唱團沒有在比賽中獲勝，但我就見證了他們以此曲陣響了美國歷史悠久的 諾福克室樂音樂節 (Norfolk Chamber Music Festival) 過百年歷史的音樂棚，更成為同學們極之享受演唱的一曲。
度身訂造
除了唱外語的演出外，另一些令人印象深刻，也是有着充份表現力的，就是作曲家親自為合唱團度身而造的樂曲。度身而造，當然是在技巧上充份發揮合唱團的威力，亦可以避免了合唱團一些弱點，就如訂造西裝一樣貼心稱身。
拔萃男中學的合唱團，近年頻頻委約新加坡作曲家吳多才 (Zechariah Goh) 創作，幾乎是每年一首新曲。吳多才的作品相當多，也是擅於以現代手法將詩詞入歌較成功的一位。聽過幾年音樂節中的作品，也發現他的風格頗見多樣。這首《耶和華的大軍》是於 2012 年的決賽中聽到，由泛音到賦格，由音叢到奧爾加農 (organum) 般的平行旋律，樂曲有着令人驚歎的多種技法，也充滿戲劇性。
其實，有些學校中的老師，本身也是活躍的作曲家，陳家曦 便是一例。他偶然會為合唱團的比賽創作。雖然他的作品，不一定能在決賽欣賞，但作品往往延續至比賽以後，為香港的合唱音樂貢獻了作的創作。混聲合唱曲《水汶》，正是由比賽誕生，後得出版、又曾在音樂會演唱的作品。《水汶》以雙唇模仿平靜水面泛起的水波，之後甜蜜而思念的旋律，伴在閒適的和弦之上，與《耶和華的大軍》可謂對比極強。另外陳家曦寫過給合唱團的，還有這首在美國世界合唱節演出的《我將》（由 7:44 開始）。
兩種趨勢
為什麼要花盡心思在自選曲上？這裏討論了自選曲出現的兩種趨勢，其一是演唱更為遙遠的外語曲，其二是演唱新鮮訂造的樂曲。自選曲沒有範圍限制，但卻是重要的資源。畢竟，指定曲已無選擇，怎樣在僅餘的數分鐘儘量展現自己的強項，就成了關鍵。
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不單在技術上，而是演出團隊所展現的風格，向來都從它們所熟悉的曲目中而來。樂曲間的強弱、起伏、平靜與激動、深刻與嬉笑，不單牽引了演出的張力，更展現了音樂家的風格。單憑兩首樂曲，其實沒有辦法很立體地將風格呈現。在僅此一首自選曲中費盡思量，打破指定曲的制肘而展現自我，成為最難的難題。
不過，這些樂曲在比賽中曇花一現，更沒有太多人去發現樂曲背後的種種，反而更值得關注。我不打算挑戰演出者究竟掌握樂曲多少的背景和歷史，畢竟他們付出心機努力演唱，本身是件值得嘉許的事，而表演者掌握樂曲多少，全由指揮來灌輸。但是，樂曲的資料稀少，比賽的場刊沒有人介紹過樂曲，曲詞欠奉，那麼音樂唱來所謂何事？我不打算為比賽說話，因為我着緊的，還是音樂。我們的老師和合唱團，花了很多心思找了很多稀世奇寶，唱完之後，觀眾知道音樂多少？他們又能從何認識？這些音樂在香港的文化土壤，留下了多少痕跡？
瑪利曼中學的合唱團演唱了匈牙利作曲家高大宜 (Zoltán Kodály) 的《拉斯洛國皇的人》片段 (18:11 開始)
2021 年按：
當年原來字幕是由我跟一位匈牙利人合力完成這個歌詞；真的已經把這件工作忘記了。現將翻譯記錄如下：
高大宜：《拉斯洛皇》
Zoltán Kodály: Lengyel László
噢，親愛的匈牙利人
你是誰的子民？
Who, and whose people are you,
oh, folk of Hungarians?
Ki, s ki népei vagytok, Haja, Magyar népe?
噢，親愛的德國人
拉斯洛皇是我們的好國皇！
King Pole Leslie is our good king
oh, folk of Germans!
Lengyel László jó királyunk, Haja, némët népe!
噢，親愛的匈牙利人
他是我們的敵人！
That’s also our enemy,
oh, folk of Hungarians!
Az is nékünk ellensegünk, Haja, magyar népe!
噢，親愛的德國人
他為什麼是你們的敵人？
Why would he be your enemy,
oh, folk of Germans?
Mirű vóna ellenségtëk, Haja, némët népe?
噢，親愛的匈牙利人
他把我們的橋弄毀！
He had the foot of our bridge broken,
oh, folk of Hungarians!
Hidunk lábát eltörette, Haja, Magyar népe!
噢，親愛的德國人
那橋為什麼會毀爛呢？
How could he have it broken,
oh, folk of Germans?
Mivel tudta eltöretni, Haja, némët népe?
噢，親愛的匈牙利人
就是用他紅棕色的馬！
With his red chestnut horse,
oh, folk of Hungarians!
Az ő piros pejlovával, Haja, magyar népe!)
噢，親愛的德國人
我們用綠接骨木苺來修理！
We shall repair it with green elderberry,
oh, folk of Germans!
Mëgcsináljuk ződ bocfából, Haja, némët népe!
噢，親愛的匈牙利人
綠接骨木苺會朽壞！
Green elderberry goes to rot,
oh, folk of Hungarians!
A ződ bocfa elrohandó, Haja, magyar népe!
噢，親愛的德國人
我們用銅來修理！
We shall repair it with copperlead,
oh, folk of Germans!
Mëgcsináljuk rézólomból, Haja, némët népe!
噢，親愛的匈牙利人
銅也會銹壞！
Copperlead goes to rot,
oh, folk of Hungarians!
A rézólom elolvandó, Haja, magyar népe!
噢，親愛的德國人
我們用金來修理！
We shall repair it with mudgold,
oh, folk of Germans!
Mëgcsináljuk sáraranyból, Haja, némët népe!
噢，貧窮的匈牙利人
你的金從何而來？
Wherefrom would you get mudgold,
pauper folk of Hungarians?
Hun vënnétëk sáraranyat, Kódus magyar népe?
我們會到童貞女馬利亞的花園
We’ll go to the garden of the Blessed Virgin,
Mi elmëg yünk Boldogaszszony kis kertjébe,
我們會祈求 他們會賜予
We’ll ask asking, they’ll give giving.
Kérvén kérjük, adván adják.
我們會用水盤盛着 我們也會分享給你們
We’ll carry it with a pool, we’ll give that to you too,
Medëncével hordjuk, azt is néktëk adjuk,
我們會分享給你們！
we’ll give that to you!
azt is néktëk adjuk!
噢，親愛的匈牙利人 你們在說謊
因為你們把金偷來！
You’re lying, ’cos you’ve stolen,
oh, folk of Hungarians!
Hazudtok, mert loptátok, Haja, magyar népe!)
噢，親愛的德國人
上帝是我們的唯一，是我們的靈魂！
One god of ours, one soul of ours,
oh, folk of Germans!
Ëggy Istenünk ëgy lelkunk Haja, némët népe!
我們沒有偷，也沒有買
那是上帝的禮物！
We neither sole it, nor bought it, it’s a present from God!
Sënem loptuk, senem vëttük, Isten adománya!
你們可以橫過這橋，我們會收橋費！
You can cross the bridge,
we’ll take a toll!
Átmëhettëk a hídou, Vámot vëszünk rajta!
不管你們收不收費，我們也會過橋去！
Whether you take a toll, or not,
we’ll cross it,
Akár vësztëk, akár nëm, átalmëgyünk rajta,
橋費是多少？
What’s the toll?
Mi a vám?
一箱酒，一爐麵包和一名少女！
A cask of wine, a furnaceful of milk-loaf
and a fine gal!
Ëgy hordó bor, ëgy kemënce kalács mëg ëgy szép lëány!
酒已蒸溜好，我們過橋去
The cask of wine is being filtered,
we’ll cross it,
A hordó bort most szűrik, átalmëgyünk rajta,
麵包已出爐，我們過橋去
The milk-loaf is being baked,
we’ll cross it,
A kalácsot most sütik átalmëgyünk rajta,
我們過橋去， 我們過橋去
we’ll cross it, we’ll cross it!
átalmëgyünk rajta, átalmëgyünk rajta!
那個少女在那裏
Where’s the gal?
Hol a lány?
漂亮的少女在打扮中
我們快會把她送過來！
The fine gal is bein’ clothed,
we can give her straightaway!
A szép lëányt öltöztetik, mëgadhatjuk nyomba!
我們可以過橋，不管你們收不收費
We can cross the bridge,
whether you take a toll, or not,
Átmëhetünk a hídon átalmëgyünk rajta,
不管你們收不收費
Whether you take a toll, or not,
Akár vësztëk, akár nem,
我們過橋去，我們過橋去！
We’ll cross it, we’ll cross it!
Átalmëgyünk rajta, átalmëgyünk raj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