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利浦之聲 改變古典音樂的半世紀
全文轉載自《文匯報》,刊於 2012 年 12 月 14 日。全文連結、下載報章版面
飛利浦這個品牌,對於大眾而言絕不陌生,對於古典音樂愛好者而言,比起電器店中見到的音響、電視、吸塵機甚至是電動牙刷,還有更深的意義。
文:胡銘堯
筆者對古典音樂唱片最生動的記憶,是九十年代初聽古典音樂的時候,那時迎來的,是古典唱片的高峰,也是個叫人抓狂的年代。還記得那套莫扎特逝世200周年的全集嗎?那是1991年,飛利浦古典(Philips Classics)推出180張唱片,灌錄全部莫扎特的作品。還記得在唱片店見到半個人高的唱片套裝,真壯觀。
在唱片公司的安排下,我訪問了當時負責演奏者與曲目的主管,現時是環球唱片的高級副總裁Costa Pilavachi。他說那是八十年代策劃的產品,他上場時已經基本完成,功勞應當是歸於之前的主管Erik Smith。但九十年代既是黃金年代,也是充滿挑戰的年代。「在我的印象中,飛利浦的錄音是最自然的;他不像 Decca 般澎湃,也不像 DGG 般複雜而仔細,聲音自然但又技術高超。聽它的錄音,新鮮就像重溫昨晚坐在音樂廳中聽音樂的聲音一樣。」
飛利浦成立於1891年的荷蘭。二次世界大戰前最著名的產品,其一是燈泡,其二是收音機。三十年代初,飛利浦推出的一個小巧的收音機,喇叭的獨特花紋設計,成了半個世紀的品牌標誌。1950年,他們毅然踏進了一個不太熟悉的領域,就是創立了飛利浦古典品牌,在這荷蘭電器業翹楚的根基上,打開錄音工業的一扇門。就在這一年,飛利浦與海牙愛樂樂團錄了4個錄音,之後一年,錄音數目瞬即擴展至32個。
鐳射唱片的發明者
飛利浦著迷於更好的錄音及錄影技術,七十年代初開始了實驗以鐳射光束讀取影音資料。最初他們希望發展錄影技術,但後來發現將這些新方法套用在聲音上,不單非常容易,而且大大改善了黑膠唱片易磨損、音質因著唱盤轉動而有影響等問題。1977年,一次內部的示範會,令飛利浦下定決心,總結了幾近十年的研究,真正落實製作鐳射唱片。他們找來了日本的索尼共同發展軟件及硬件,制訂唱片的大小。
就是這個時候,發生了我們耳熟能詳的故事:索尼當時的副總裁大賀典雄,堅持鐳射唱片能完整地放下貝多芬《第九交響曲》,他認為當時飛利浦的工程師把唱片訂在一小時,實不足夠。較少人知的,可能是故事的後續:飛利浦的工程師回到自己的錄音庫,找他們手上最長的錄音,是福特溫格勒 (Wilhelm Furtwangler)在1951年拜羅依特音樂節的貝九。74分鐘。於是工程師們把唱片的直徑加多半厘米,載得下他們已知的所有貝九。
同一時間,飛利浦古典已成為一個古典音樂愛好者關注的品牌。荷蘭阿姆斯特丹皇家音樂廳的大音樂廳,是他們經常用作灌錄的地方。海廷克(Bernard Haitink) 經常為飛利浦灌錄唱片。鋼琴家雅勞(Claudio Arrau)、白蘭度(Alfred Brendel)、小提琴家古美奧(Arthur Grumiaux)成為品牌中最為人熟悉的名字。其中雅勞的布拉姆斯鋼琴協奏曲錄音,更是筆者早年認識布拉姆斯的一扇窗。
那時開始,飛利浦的唱片還專注於一種常被人忽視的樂種:室樂。Pilavachi說,在他上任時,專注室樂已是一個既定方針,有系統地灌錄大作曲家的室樂全集,還令如美藝三重奏(Beaux Arts Trio)、意大利四重奏(Quartetto Italiano)、寡奈里四重奏(Guarneri Quartet)等與品牌扣下緊密的關係。「我開始欣賞古典音樂,也是因為在學生時代接觸了美藝三重奏的海頓鋼琴三重奏錄音。那燦爛的聲音,就像鑽石一般美麗,也充滿生氣。」Pilavachi說。而他提及的海頓三重奏,直至現在為止,也是常被人忽略的瑰寶。
燦爛而具朝氣的聲音
鐳射唱片為唱片業帶來根本的改變,同時也令古典音樂錄音進入黃金時期。Pilavachi在1989年由波士頓交響樂團轉職至飛利浦古典,面對的就是這既是黃金、又是挑戰的年代。「我一上任,面對的不單是相當龐大的演奏家隊伍,還有很多同時推出的錄音。單是布拉姆斯交響曲,同時間就有海廷克、慕迪和小澤征爾在飛利浦出新錄音。還不要提其他品牌吧:這邊廂有利雲和阿巴度,那邊廂有阿殊堅納西和杜南意,都是同一時間推出!」Pilavachi說,在那個漸趨泡沫的年代,求新是唯一的出路。
於是,就是他常津津樂道的故事:他與葛濟夫(Valery Gergiev)的合作。那是蘇聯解體的前夕,剛上任基洛夫劇院(Kirov Theatre)的葛濟夫卻已是一位充滿理想的指揮家—正確點說是個工作狂。他把每分每秒都填滿工作的做法,那時已為人稱道,但都只是關在蘇聯內。他與Pilavachi一拍即合,就是把俄羅斯十九世紀的歌劇,原汁原味地由俄羅斯的劇院演繹。冷戰剛好完結,歐美等地燃起一陣對俄羅斯文化的興趣,而俄羅斯歌劇,很多也不為人知。於是,葛濟夫成為飛利浦古典中的新動力,除了系統地灌錄歌劇外,也重演了不少俄國經典。葛濟夫的《柴可夫斯基交響曲》,其激情與澎湃,是當年新推出時的話題作。當然,訪問間少不了Pilavachi講述的幕後故事:1991年,除了運送錄音器材到俄羅斯外,還要運送食物,因為政治動盪,食物也很短缺。他們當時和NHK合作製作錄音,而NHK很快就提議把魚生壽司都運去列寧格勒(或應改口叫聖彼得堡了);冰天雪地,壽司不用怕變壞吧。於是,就在那裡搞了個壽司吧,也是聖彼得堡第一次出現日本料理。
飛利浦古典在1998年將全部錄音放進Decca的目錄,這品牌完成了歷史使命,不再推出新錄音。不過,它的舊錄音卻用飛利浦的品牌重新推出,包括最近推出以原來封面包裝的55唱片套裝。可惜的是,以前勃艮地紅色地的品牌不再,而是用回與其他飛利浦產品一樣的藍色。「那是飛利浦的品牌管理,大盒只能用藍色,我們只好在裡面的唱片封套回顧過去。」Pilavachi說,由偌大的目錄中選55張唱片,有極大的難度。「就像父親說喜愛哪個兒子一樣困難!」但無可否認的,是裡面見證了一大品牌的起跌,和這半個世紀以來偉大音樂的精彩錄音。
在巿面消失許久的「飛利浦古典」,經精心策劃以限量形式發行「55CD原版封面復刻套裝」,選來Arrau、 Grumiaux、Haitink、Szeryng等傳奇大師的標誌性錄音,以饗樂迷。